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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幽怨的風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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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4章 幽怨的風月

眼見著人家打烊了, 崔瑄也不好意思打擾,便要離開,然而卻被沈朝盈異常熱情地留下來, 要他一定嘗嘗這螃蟹。

沈朝盈雙目含笑,期待地看著他,“這是南方的湖蟹,這時正頂蓋肥, 蟹味兒濃, 膏滿糊嘴,香極不苦!小崔大人嘗嘗吧。”

崔瑄有些奇怪, 今日沈小娘子似乎格外殷勤。

沈朝盈自然是看在那五十兩銀票的面子上,這螃蟹也算是借花獻佛了。

另外,她還帶了點惡趣味, 想看看這位風度翩然從容優雅的緋袍高官扒螃蟹是什麽樣子。

見她們沒用拆蟹器具,崔瑄無從下手, 是以在對方一再邀請下還是拒絕了, “多謝好意,還是不打擾了。”

沈朝盈頗為遺憾。

不過臨走還是被塞了一盒糕點, 據說是不會上新的品種。

回到府,在書房看了會子書,不多久有倦感襲來,沐浴之後, 又不那麽困了, 反倒腹中有些饑餓。

崔瑄將目光落在那盒點心上,罷了, 這時辰就別再折騰廚房了,吃些糕點墊墊罷。

拆開外層盒子, 露出裏面點心,竟然不是尋常小小一枚的模樣,足有他兩個巴掌那麽大,分上下兩層,底下是棕黃色栗泥,頂上是五色米糕,因為放得久了,微微有些塌。

對著這樣“巨物”,崔瑄又有些無從下手了。

好在眼下屋裏只有他一人,取了柄勺子來,淺淺地挖上一勺,栗泥細膩,酥油腴美,頂上的米糕松軟,帶著嚼勁兒,無論色還是味上,都是道極費心思的糕點。

崔瑄又想起沈朝盈灼灼眼神,莫非——小娘子家心思淺,什麽都寫在臉上,呵。

崔瑄垂下眼,繼續深挖了一勺栗糕。

明明與方才一樣的味道,如今他卻覺得,似乎有些太甜了……

原本打算只墊墊肚子的崔瑄竟然將一整份栗糕吃了個徹底,只好重新洗漱。

同一時刻,沈記四人也吃上了這道極費心思的獅蠻栗糕。

眾人給阿霽唱過小娘子編的生辰歌,又守著她許了願,這才吹了一旁的蠟燭,切食桌案中間足有阿福臉那麽大的栗糕。

沈朝盈要知道崔瑄表面寵辱不驚實則腦補了多少之後,一定忍不住當面來一句:“兄弟,你想多了。”

那栗糕是在她得知今日是阿霽生辰以後不小心做出來的失敗品,口味太甜了,又不想浪費,順帶的罷了。

沈朝盈自詡坦蕩,除了偶爾犯犯花癡,但她對每一個長得好看的都寬待,這是作為顏控的自我修養,絕不會厚此薄彼——好吧,格外好看的格外寬待。

這栗糕便算是沈朝盈送給阿霽第一份生辰禮,第二份嘛——

“來,阿霽收好。”她轉手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個紅封。

來不及備禮,那就用真金白銀砸死對方!

阿霽不用拆開,一摸就摸出來了,那是一整塊五兩的銀錠子!

“這,這……”“你快收著,日後等咱們發跡了,可不止這些。”沈朝盈笑瞇瞇地畫餅。

阿翹受她影響,儼然也成了個小財迷,眼帶羨慕地看著那紅封:“小娘子待阿霽真好。”

沈朝盈點一下她額頭,磨牙道:“我對你們誰不好。”

阿霽聽了,看一眼沈朝盈,便收下了,嘴角含著羞怯笑意。

阿翹這時也掏出自個準備了許久的生辰禮來,是一雙厚實的,外皮內絨的,縫線有些笨拙歪扭的手套。

“過冬啦!阿霽磨豆子帶上我縫的手罩子,不冷,也不磨手。”阿翹嘿嘿笑著,“我針線不夠好,但不影響用。”

阿霽顯然也沒想到,一向天真爛漫的阿翹竟然送的是這樣實用性的禮物,雙手接了過來,一面覺得好笑,卻從這些歪歪扭扭的針腳上想到她挑燈縫制的情景,一面感動,眼裏蓄起水汽。

“不準哭!”除阿福外二人瞬時異口同聲,又把她給逗笑了。

阿福一臉不情願地被拉著唱生日歌,人高馬大和她們擠在一張食案邊,十分格格不入,但竟然也從褲袋裏掏出了個小玩意,擱在桌上。

“提前不知,倉促了些,下次再給你雕個細的。”

入目赫然是一根紅繩,上邊墜著一個拇指大的木雕,雕成老鼠的模樣,正是阿霽的屬相。

阿霽驚喜萬分,道了謝,當下就掛到脖子上去了。

阿翹亦是驚訝:“平日瞧著不吭聲,沒想到竟有這等手藝!”

沈朝盈笑道:“這叫不鳴則已,一鳴驚人。”

阿福瞥她一眼,沈朝盈捧完了順桿子往上爬:“你這門手藝不用便生疏了,後院還有不少木料,你沒事雕些瓜兒果兒擺在店裏也好。”

“有事。”

阿福雖嘴上這般說,第二天沈朝盈還是在院中看見他利用飯後空閑雕木頭,地上已經堆了一堆木屑花。

“這些莫丟了浪費,還能用來引火。”在阿福一言難盡的目光中,沈朝盈覺得自己可真是太勤儉持家了。

話說崔瑄昨日在沈記碰見主仆四人圍著一桌螃蟹扒得香,今日抽空回了趟國公府,哄哄因操心他而置氣的母親,沒想到又在餐桌上見著了螃蟹。

還有道格外眼熟的糕點。

昨日走前,沈朝盈將那道獅蠻栗糕的做法教給了廚娘,今日小廚房便做了。

崔瑄挪開眼,若無其事地笑道:“這糕樣式新奇。”

謝氏不知他昨夜提前吃過了,笑道:“說來還是拜你的緣分。”

“這是怎麽說?”崔瑄已經有了猜想,無非是前日母親置氣走後又去了沈記店裏,得小娘子招待。

不過他只猜中了一半,關於後半截,謝氏這會才補上了。

崔瑄楞一下,這栗糕——原來如此麽。

並非他想那樣。

鼻尖是栗糕難以忽視的香甜氣,崔瑄心裏有些怪異,還沒來得及分辨是失落還是松口氣,耳畔又再度傳來母親的聲音:“昨日這道栗糕最佳,不少人後來都向我打聽方子,我沒說。到底是沈記店主的主意,人家熱心腸,沒道理出賣人家。”

想到對方含笑說“做來麻煩,不會上菜單子,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”,崔瑄抿唇沈吟。

“阿瑄?阿瑄?”

回過神,謝氏皺眉略帶擔憂地看向他,“可是身子不適?”

崔瑄搖搖頭,“無妨,許是昨夜沒歇好,有些困倦。”

“你看看你,我便說你太忙了,同阿曜一般入崇文館不好麽?”謝氏瞪他,又因為心疼,不忍將語氣放得太重。

沒等他回答,謝氏又道,“沈小娘子寫了安神助眠的茶方給我,待會你也抄一份回去。”

崔瑄點頭,“是我不好,勞您操心了。”

謝氏忍不住再瞪,“你若是真知錯,快別再叫我操心成家的事!”

“阿曜比你還小兩歲餘,這都第二胎了。我也沒旁的要求,家世門第相當,小娘子性子與你相和就好,你不讓家裏操心,自個兒總得上上心啊……”

成家。

崔瑄忽然擡眼,對上母親有些嫌棄又有些幽怨的目光,頓了頓,又垂下眼,到底沒問出那句“若門庭不相當”,罷了。

風月事,最忌諱一時沖動。

崔瑄夾了一枚栗糕,送入嘴裏,感受其在舌尖慢慢化開的甜意。似乎又沒昨晚那麽甜了。

清晨起來,阿霽收到了最後一件禮。

從後院門縫裏塞進來的,薄薄的,一個信封。

拆開,一行不甚好看的字跡,阿霽不識字,請小娘子看完,念給她聽。

沈朝盈看了也是有些驚訝,打開信封裏面夾層,果然有枚碎銀:“上頭說這是寧大郎上月的工錢,除了二百文吃喝用度其餘全在這了。還說每月都送來給你攢著,要替你贖身呢。”嗬!

從門縫裏塞進來,也許是篤定阿霽不會收。

阿霽驀然紅了臉,奪了那銀子就要往外丟,“呸!誰要他,他——罷了,我先收著,等到時見到再還回去。”

阿霽頹然松了力氣。

沈朝盈搖搖頭,將信也一並遞給她,嘖嘖著走開了。

現在的年輕小郎君啊。

晚間阿霽捏著那信,不禁想,寧大什麽時候會認字的?許是托旁人幫他寫的。若信上說的當真,他果真這般情深意重,那當初為何不露面呢?

阿霽並不缺這碎銀二兩,她雖然來得晚,可她會攢錢,小銀匣比阿翹的滿多了,加上昨日沈朝盈給她的五兩,少說也有十兩。

但她不忍心丟出去,打鐵匠辛苦,她得找機會將銀子還回去,再告訴他,當初簽賣身契是被迫沒錯,可她這會一點兒也不想贖身。

寧小山卻一連幾天沒露面,阿霽忍不住望向鐵匠鋪的方向,這時候才發覺離得並不近,站在門口只能聽見從裏面傳來的叮叮當當的聲響,卻看不清是誰在上工。

難道要她找上門去?

沈朝盈不讚同地搖搖頭。

那天寧小山身邊的幾個夥計都賊眉鼠眼的,看著不像好人,阿霽一個小姑娘過去,萬一被欺負了怎麽辦?

阿霽將目光看向阿福。

阿福沒意見,無可無不可。

沈朝盈嘆口氣:“這會子送上門還去,難免被旁人看見,你也看見了,那群人愛貪小便宜,這銀子最後還能剩下多少……”

阿霽抿抿唇,這樣也不行那樣也不妥,那怎麽辦?

阿霽用一雙水亮的眸子直楞楞看著她。

沈朝盈嘆口氣,真是恨鐵不成鋼。拍拍她肩膀:“他缺錢沒法子自會來找你,人都是為己的。莫將男人的一點小恩小惠放心上,你越牽掛,越是他們想看到的。阿霽啊,且沈住氣些,這樣才能拿捏主動權。”

阿福聽不下去,徑直走了。

門內還隱隱傳來沈朝盈教育阿霽“如何拿捏主動權”。

崔瑄放下要推門的手,耳邊猶回響著小娘子語重心長的調子“沈住氣”……又想起初見,公堂之上,小娘子哭得梨花帶雨情狀,一口一個“宣郎”。

崔瑄擰著眉,轉身走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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